07 拆迁 (第1/2页)
隆庆里在城郊结合部,开车从市中心过去,也就半个小时。可这一路上,几乎是从北欧到非洲南部,眼见着光鲜亮丽的格子间白领就成了街边穿着跨栏背心的糙汉。 尤晓晓在车里坐着,眼睛望着窗外。他回去一趟,拿了点牛奶和水果。这也是他家那口子的意思。说起来,江阳的小屋子还是他给帮忙找的,不大,10平米的一间独单,带着厨房和厕所,父子俩人过日子够了。就是邻居不怎么体面,抽烟、喝酒、打老婆的,都在他周围住着。上次,尤晓晓去看他,差点被二楼的杂物给挤背过气。 车一停,又是熟悉的地方。他家那口子先前担了个拆迁的案子,时不常地往这边而来。江阳刚过来那些日子,人生地不熟,尤晓晓也托他帮着送过几次。他家那口子一脚油门的事儿,还没说什么,江阳倒先客气上了。嘴上说着“别麻烦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往车后座缩,就跟羊羔看见老虎似的。 尤晓晓还心说:你不是学法律的吗?怎么看见同行吓成这样?不会是怕我们俩合伙坑你吧? 别说,尤晓晓摸着口袋里那只戒指,还真是有了点自己做坏事儿的感觉。好像——他真的坑了一回江阳。可他转而又劝自己:抵押是江阳自己决定的,不是谁逼的……不是…… 至于是不是真的跟他没关系,他就不乐意再想了。但,江阳把戒指交给他的时候,有片刻的恍惚,他还是注意到的。就是不知道这算定情信物,还是嫖资了。 尤晓晓下了车,看着眼前一片灰白的建筑,伸手在眼前扇了扇,飘起的尘土就在脸边晃悠,让阳光一照,颇有些“万里埃”的感觉。 “不习惯了吧?”他家那口子在边上一个劲儿地调侃他,“我就说你找个快递送过来不就得了。你这小胳膊细腿儿的,受不了这个。” “走走走。”尤晓晓懒得理他,心说:我也是在胡同长大的,虽然没进过你们家那种大院儿,可我还是劳动人民不是?总比你们这帮少爷羔子强吧? 可事实恰恰相反。 尤晓晓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刚刚拆下来的瓦砾上,要不是他家那口子搀着,一准儿甩进旁边的垃圾坑里。 “这怎么干活儿的,连个坑都不平,你看,都堆上垃圾了。也就是现在冬天,要赶上夏天,这日子怎么过?” “你说怎么过?”他家那口子揽着他的腰,一步步往前,“这儿的人都不过了?” 尤晓晓撇了撇嘴,“我可是不明白了,这么差的地方,干嘛还不搬啊,搬了多好,能住商品房。” “你呀。”他家那口子在边上压低声音说,“你知道这地方的房价多便宜?5000都不到,市里边那房子呢,奔着10万去了。安置房是按钱置换,可不是按面积,你自己算算,这里里外外能剩下几平米?” 尤晓晓攥着他胳膊,边走,边小声问:“你一直就忙着这事儿吧?” “那可不是。开发商少给钱,老百姓多拿钱,哪有这好事儿。你以为胡一浪他们这帮人怎么富起来的,就靠那个破造纸厂?” 尤晓晓皱起眉,“那你跟他们——” 他家那口子说:“你放心,他们违他们的法,我这可是干干净净的。你放心,我且死不了呢,我死了,让你当寡妇,勾搭小白脸去?” “去——”尤晓晓瞪了她一眼,可让对方捏着,这嗔怪就成了风情,仿佛他是个让人捏咕在怀里的萌物,怎么样都跑不出对方的掌心。 终于,俩人在一栋三层小楼边上停了下来。 “是这儿吧?”尤晓晓又皱起眉头,受到旁边拆迁的影响,此处已经不像他上次来时那样,门前的空地已经堆满了塑料袋,塑料袋里有杂物,也有垃圾。离他最近的一包里,甚至还能看就有碎骨头和鱼刺。 “真恶心。”尤晓晓有点反胃。他都不敢想象江阳是怎么在这地方生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