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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碇朝韦彧拱手作揖,字字沉石般有力:「当年之事,今日就由在下代替家父与将军做个了结。」 「好。」韦彧頷首,纤长的身躯如崇山般佇立着,比寻常男子更加挺拔,「此处不合适。」 语落,两人足下一踮,足尖还未落地,已是一阵刀光剑影,韦彧俐落地连甩长鞭,穿梭于来人凌厉的攻势中,身姿翩然堪比海中蛟龙,招式电掣星驰,之间挟带她统领千军的凌厉果敢,杨碇上一秒刚挡下右侧,她手腕一旋,鞭体又从左面勾来,如此反覆下来,他光是躲避就有些力不从心,脚下难掩虚浮,鞭影乍现倏逝,来势汹汹的掌风一拍,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喉间涌上一口腥血。 杨碇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韦彧清冷的轮廓在月色相映下有些模糊,心微动。 忆起方才韦彧对他看似招招下杀手,却又招招放水的交战,杨碇不由得一阵苦笑,相识多年,他还不曾赢她一回,每每输了就不服气的缠着她再战,战了又败,战了再败,却不曾见过她露出一丝轻蔑。 伸手抹去唇角的血丝,杨碇摇摇晃晃地起身,强打起精神扶着一旁的梁柱,见韦彧身畔除了三名女兵外,自己的人马皆已负伤倒地,四周陷入死一般的荒寂,叫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回,他不只是败,还败得彻底,再无转圜的馀地。 见韦彧好半晌再无动静,他平静地笑了笑,口吻肯定:「你不打算杀了我。」 韦彧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地勾唇,頷首:「当年我既放了你,如今就不会杀你。」 杨碇略显单薄的身子一震,他抬首,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如皓月般薄凉的韦彧,诧异地问:「是你趁乱放了我?你不怕?」 那日,杨府上下一片皆是腥红,那些他熟悉的,不熟悉的僕役,一个个惨死在御林军的刀下,庭院中一阵狼哭鬼嚎,遍地都是残破的rou块,只要稍有不慎,抬步便会踩踏到无名的尸体,双亲和手足们早已入狱,他忍住喉头作呕的衝动,尾随父亲的心腹打算从暗道离开,却在紧要关头碰上御林军统领林鶚,两方人马见面不分由说就是一阵刀戎相见,他们寡不敌眾,很快就只剩他一个人拼命地逃,宛如身后追的是天地间最可怕的魑魅,他逃,无尽地逃,逃到双足再难以支撑自己后倒下。 后来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晓自己是在府外不远处的河畔醒来,身上莫名其妙地多了上万两的银票,就连去处都有了着落。 这些年,他一直以为是李瀧救了自己,直到数日前他发觉李瀧并不知晓自己初时用来保命的小厝,方察觉不错。 见杨碇震惊得久久回不了神,韦彧目光复杂地扫过他,最后落到地面,字字清晰而缓慢地道: 「你爹对姥姥有恩,他临去前的遗愿便是给杨家留个后,而你是他最疼爱的么子,银票和那小巧的三合院是想让你好好地过日子,我一直都不希望你再涉入这淌混水中,能过上安生的日子,可惜了。」 语落,她没再看杨碇一眼,转身朝李榕凉凉地吩咐:「把他送到御林军军营。」 「等等。」她正欲离开,背后响起杨碇药罐子摔破般的嗓音,他问:「你要我做什么?」 琥珀眸子闪过琉璃色的幽光,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身,幽幽答道:「说实话即可。」 杨碇疑惑地盯着韦彧,「你不想置他于死?」 「我从来不想。」韦彧定定地望向四周,偌大的肖府、娘子军的统领之位,甚至是綑在杨碇身上的恩怨情仇,那些和「肖筠」有关的东西,她垂眸,随后没心没肺地笑开,云淡风轻道:「前尘往事之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既已离开,求的不过就是与过去再无关係。」 孱弱月光下,她的笑莫名地透出一丝悲凉,轻轻地,淡淡地,是她对缠在自身上的枷锁,深入骨血的酸楚,那难以倾诉的无力。 那一身挺天立地的傲骨下,到底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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