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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第2/3页)

,对方好歹破了费,从她在(此人已向我透露真实性别)线上谈话的字里行间中,我还意识到她是我的忠实读者,看遍了我登出的所有作品,巴不得我能一直连载。这真是读者不懂作者的苦恼,勤奋者不理解怠惰者,天才与凡人也如隔天渊。

    我的写作生涯只有从高中的后半截到如今二十五岁之间的短短几年。真正作为作家活动的时间也就是这眼前的两三年。我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写下去,首先我的身体会逐渐垮掉,其次我的灵感会慢慢枯竭。在写完前面提到的那篇恋爱小说后,我打算暂时封笔。在创作这部作品的后半程,我已明显感觉到生理与精神上的力不从心。曾有作家认为肺结核是创作的催化剂,边咯血边执笔似乎就能写出惊世骇俗的小说。我的肺病不逊于此,可我从未感觉到肺病予以写作的便利。被普世看作是文人病的精神问题也同样,这二者对我的写作几乎没有任何帮助。我也曾想过,或许自己本来只是一个连成型文章都无法写出的白痴庸才,因为肺病和精神病的襄助,才终于能写出一些稍微像样的作品?其实,我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有没有精神问题。没有确诊的事就是没有,那么就姑且当它没有吧。

    话题似乎转到了疾病上,我想说的还是自己的灵感正在逐渐流失这一事实。我的作品以虚构小说为主,但凭我短暂又贫乏的个人经历,远不足以支撑自己写出能够博取眼球的文章。写小说的不会编故事又怎么能吃得上饭。但人终究难以写出超出自己认知的东西。艰涩深刻的内容往往不受普世欢迎,大家虽瞧不上腻腻歪歪的恋爱小说,可永远有人为这一门类捧场。大凡是人总会为恋爱苦恼,我则常常为如何编排小说中的恋爱情结苦恼。我不过活了二十五年,又是个平淡无奇、乏善可陈的人,以我自己匮乏的感情经历和从各色小说影视剧里搜罗来的恋爱桥段拼凑而成的素材库,到我才思逐渐僵化的今天,终于也要支撑不住了。就在此时,突然冒出一个看似十分热心的忠实读者,不仅热切期待我的下一部连载,还在我流露出毫无灵感之际主动提出:可以为我提供新的写作素材。且不说世间的恋爱就像色情片的类型一样,早已被轮番搬上阵,压根儿不存在没被写过的题材了。然而我并没有直接拒绝此人的一番美意,并做好了与她在线上长谈、听取一个故事的准备。谁知,对方却说非线下不可。

    前面我说过,不喜欢跟非必要接触的人打交道。这点在现实生活中尤其。我不单单讨厌职场,也讨厌维系本就脆弱不堪的家庭关系,朋友之类的也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吧。听来大概会惹人发笑,我创作恋爱小说——乃至桃色文章,可在现实中于恋爱之事不能说是从未有过,究竟没有十分深刻的体验。对于自己这样无趣的人写出的无聊作品居然会有打动人心、使人为文字中的情感所倾倒的力量,在我看来,简直像是在行诓骗之事。我正是怀着诈骗犯一样的心情接受了那位读者的见面邀请。即便我不是个只会搞些纸上功夫春秋笔法的诈骗犯,也确信自己是个常常辜负别人期待的家伙。对方无疑不是什么重要人士,但还是为我行了方便,约在我所熟悉的自家附近的公园见面。出于这一点,我多少应抱有尊敬之意,譬如精心打扮,再譬如不要选在这样反复无常的雨天。就在我穿着像是为了出门倒垃圾随便翻出来的衣服,披头散发走在人行道上时,雨又飘起来了。我当然知道下雨不方便抽烟,教外人跟着自己吸二手烟也太没素质。其实一到下雨,我的气管总会不太舒服,我潜意识里并不想抽烟。且不说我已然清楚自己肺上的问题与吸烟难脱干系,反而变本加厉地逼迫自己染上烟瘾。仔细想想,我也从未自吸烟中得到什么灵感或快感,只是耽溺于做使自己痛苦的事。这就像我明明不愿意跟陌生人见面,明明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还是不加掩饰地赶赴那个必然会使自己不快的地界儿。很多人清楚自己身上的恶习,也明白将使自己堕落的由因,但还是难以戒除、无法拔脱。我想这就是人,也是我之所以如此痛苦的缘由之一。

    我的思绪像被吸入了马路旁的沟渠,里面是浑浊的雨水、腐臭的污泥,沾满焦油的浓痰和垃圾,或许还有死掉的蜗牛黏糊糊的尸体。平常不太能见到的蜗牛和蚯蚓在铺石路上蠕动,有些应当已经变成了尸体。这里没有什么梅雨季,即便是夏秋两季,降水量也并不可观,不下雨的日子漫天尘霾,刮风像用磨砂纸搓脸,日光只能使人联想到晒伤与辐射而非温暖,这样的环境很难称得上宜居。这种外部环境上的不健康本身就比抽烟更致命。是否正是环境的恶劣导致了精神上的不健全?我不是此方面的学者,遗憾不能得出答案。雨淋湿了前额的刘海,我讨厌湿掉的头发黏在自己皮肤上的肮脏触感,无奈撑起雨伞,一面搜寻目标人物(我不知该如何形容,姑且称之为目标人物)的身影,一面望向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佛塔。我和大多数时常来到这公园、在这塔下逗留的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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