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温公子直言议温公 昭王爷昧心说昭王 (第2/4页)
。她未及深思:恰恰是位处权力核心的统治阶层,才最能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间的利害关系看得清楚真切。当然,前提是这个统治阶层的既得利益者不自欺欺人:若拿“明君”的幌子做挡箭牌——欲做祁放勋(尧)、姚重华(舜)、姒文命(禹)等那样被神化、被造铸成道德模版、且在现实历史上再未出现过的圣主——那便既忽悠了被统治者,还自我感动地骗过了自己。 昭见姑娘垂头不语,秀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么,继续温声软语地哄道:“再说,青娘愿意同我讲心里话,我荣幸之至,巴不得你多说些与我听呢。” 他说这话时下意识低头侧脸,滚热的呼吸洒在她颈间颊旁,图雅一颠簸,他的薄唇几乎碰在了她软透滑嫩的小耳廓上,那处玉白的耳rou立刻染上了一层粉嫣嫣的霞色,似初绽的桃花般动人。轶青轻颤了一下,觉得他温热坚实的胸膛紧贴她的背,她耳根guntang得发烧,却不敢挣动,只能微微缩了缩脖子,连气息都乱了。龙涎香暖,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似他这般情场圣手的高明本事,怎会弄得玉熙宫床帐中的女子那样痛苦难捱,一迭连声地求饶?再说,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有何必要去花费心思,使用这样高明的手段?这种手段更何必用在她一个小民百姓身上? 昭见姑娘低头默然不语,只道她仍旧不信,款语道:“唔……依我看,威烈王冤枉得很。难道周王室会因他谨守晋国名分就苟存得更久?难道其他诸侯会因魏、赵、韩是周王室所封而非自立为王,就不去讨伐他们?” 不禁哈哈大笑,道:“我看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么!” 轶青听了,心里有许多话想说,努力忍了一忍,终于没忍住,踟蹰道:“若想读懂温公于《通鉴》中写的按语,以及对某些事迹的具体叙述,便得先瞧明白温公的立场与态度。” 昭道:“哦?你是南朝旧臣,你说说看。” 轶青摇头笑叹道:“温某一个微末小官,能知道什么朝廷文政的大事?不过是听父亲说过——那也是温某的祖父讲的。神宗朝时,圣人曾谓温公曰:『汉常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温公对曰:『宁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犹可存也。』又说,汉武帝改变祖宗之法,盗贼半天下;西汉衰败,是因汉元帝改其父宣帝的政策。” 说到此处也不由得摇头哼笑,道:“时南朝推行政治改革,温公率众士大夫抵死抵抗新政。唔……其立场与态度……可见一斑。” 昭本想戏谑一句‘幸亏没成,不然大凉也未必能得前启江山’,话到嘴边硬生生忍住了,转而道:“青娘是局内人,适才却只说了温公的立场与态度,未曾结合《通鉴》讲得透彻明白,倘承赐教,幸甚矣。” 他话说的夸张,轶青虽知是有意哄她,但压在心底的话一旦开闸,便难停下来,答道:“不敢当。说句不中听的,温公的按语,以及对某些事件的叙述,只怕是以立场为首要、事实为次要,以态度为先、证据为后……偶尔甚至为了符合他的立场,而罔顾史实的真相。 “诚如北院大王适才所讲,温公以为,周王室能残存,全是因为诸侯遵守名分,曰:『周之地则不大于曹、滕,周之民则不众于邾、莒。然历数百年,宗主天下,虽以晋、楚、齐、秦之强不敢加者,何哉?徒以名分尚存故也。』可事实上,战国时代封国迭代、弱rou强食,谁能光凭一个无比虚幻的名分苟延残喘?周得以残存,仅仅因为它又弱又小,对诸侯又仍有利用价值;后来长平会战,诸侯的老大干倒了老二:赵经此元气大伤,再无力与秦抗衡,确立了秦对六国的战略优势,四年后秦昭王就干掉了仅剩三万人口的周王朝;最后一任周赧王去世,周朝悄无声息地消失死掉,舆论毫无争论与异议,可见‘天下共主’之名何等虚幻,何等不值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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