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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是极威武的,但是这两位出身善扑营的爷,实在太不知情识趣,整天像一对儿门神一样看着林郁苍,让他过得那叫一个不痛快。林郁苍费了好大周折,保荐前门外结识的混混儿乌老三做自己的教师爷,好不容易才求得爹爹允准。说是教师爷,原应好好教些拳脚枪棒,结果这位乌老三,整日单带着林郁苍满世界打野盘儿。他常年混迹市井,见多识广,想出来的那些耍乐,有的连林郁苍自个儿都没听说过。再者说了,他比林郁苍大四岁,已经是个成熟的老爷们儿,身长八尺,膀阔十围,打起架来是把好手,有他在身边,还学什么拳脚枪棒?走哪儿都只有林郁苍欺惹旁人的份儿,没旁人欺惹他的份儿。“什么时候有筱妃红的戏,陪爷一起去!”林郁苍拍了一下大腿。像广盛楼这样的戏园子里,历来都不缺专为捧角儿而来的看客。他们中许多人,根本不在乎戏的好坏,只看台上伶人姿容,瞧顺眼了,猛喊一通邪好,不顾座中众人瞩目,大声说笑,怡然自得;待到完戏,闯去后台,跟伶人搭讪几句,有意的,拉去私会,无意的,也要涎皮涎脸,争取略亲芳泽。这样的看客,还经常因为争风吃醋而当场开打,台上正唱着,台下小茶壶横空乱飞,污言秽语叫骂不绝,也是老戏园子早就习惯了的一景。林郁苍带着乌老三和几个小厮光降广盛楼这天,筱妃红唱的戏码是。这是一出花旦和文丑的对儿戏,人物出自,就是“宋江怒杀阎婆惜”那段,关目却是凭空编造……咳,他林郁苍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他纯是冲着角儿来的。“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阎婆惜被宋江杀死后,魂魄来到生前私通的张三郎文远家里,将他也带去阴间。紧密的锣鼓点儿中,阎婆惜两只水袖软垂,飘然而至,身子如被风吹在水面一样轻轻摇摆,完全看不出脚步挪移,随着她身子越飘越轻,台下叫好儿声也是越嚷越炽。看客交头接耳:“好一个水上飘。”“难怪一坤旦也能在广盛楼站稳脚,这‘魂步’走得,啧啧!”唯有林郁苍啜着小茶壶,高声叫道:“好俊的小脚儿!露出来给大爷看看!”阎婆惜脚上的跷,在裙下若隐若现,只露出小小一个鞋尖。跷这种东西,本是为了就付男旦的,立起脚尖,绑上鞋型木跷,能以男人的大脚片子演绎三寸金莲;但是踩跷之后,自然身姿窈窕,有一种穿普通彩鞋不能比拟的风情,所以成了一门颇受欢迎的硬功夫,花旦武旦,尽皆用之,坤旦亦不能例外。如今民国已久,裹小脚的风气废了多年,民间早就见不着了,但是戏台上一直这样活色生香地再现着,之风流之性感,不禁令林郁苍之辈心痒难搔。那筱妃红早已见惯台下乱像,神色不动,径自做足台上功夫。站定了,开腔了,凄凉的鬼魂,游移于阴阳之间,眼神依然妩媚地流动着,向那前生冤家,诉说隔世心事:“阎婆惜,泪纷纷,一点灵犀说实情。今晚特奉阎君命,相请君家一同行。”张文远吓得跌坐:“无非要我死了的意思,学生生病才无得工夫,若说起死来么,这得少陪唔个哉……”林郁苍又怪声叫道:“他不要你,你跟我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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