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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 (第1/6页)

    【中篇】

    他又来到了那个房间。

    散发着臭气,昏暗又阴沉的这个空间,自己很熟悉。身後的门紧闭着,他转头想离开,脚却动不了。

    ——你杵在那儿做什麽?快给我过来。

    有人呼唤着他,他刚意识到,双臂便被两只手死死地向後按住了。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并非站在门边,而是躺在床上。

    那个男人的身体笼罩成一个巨大的阴影,压得他喘不过气,彷佛要将他吞入腹中。

    ——喔。

    斧头,男人拿出的是斧头。

    ——喔。

    斧头劈在他的身上,他鲜血淋漓。

    ——真爽,真他妈爽啊,呔紧!呔紧!

    那团阴影碎念着永安民间的俚语,像蠕虫般耸动。他的身体绷直,既僵硬又冰冷,手脚都被钉死了,动弹不得。他感觉自己在融化,逐渐变形。他成什麽样了?他是一滩泥,一滩脏兮兮的泥巴贴在床角,墙边,硬梆梆的地上,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混浊。

    再睁开眼时,戚容以为自己醒了,却看到了父亲的脸。

    那瞪着一双血红眼球的死人面孔,忽然就出现在脸上,几乎贴着他的鼻尖。如同他五岁时的冬天,父亲死在床上的那一日,男人的面目乾瘪枯黄,却仍然像是活着,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这次,戚容是真的醒了。

    他从床上倏地翻起,刚坐起来就吐了,吐了一地。

    环顾四周,正是夜中,一盏灯火都未点,房里更是空无一人,四面的墙壁又矮又窄,除了一扇正对着床榻的窗子外,什麽也没有。空气阴沉潮湿,像是不知何处的小茅房,完全不似他那华美宽敞的寝宫。

    ——这里是什麽地方?

    戚容的脑袋还有些茫,然而,只稍微回忆起方才的梦境,便又想吐了。他捂着嘴下床,却两腿发软,脚一滑跌在地上,於是四肢并用,连滚带爬地挣扎到窗边,脑袋往窗栏上一靠,当即就吐得昏天暗地。

    他呕来呕去,吐得胆汁也给翻出来,苦得脸都皱了,好容易缓过劲,戚容才终於想起,自己正在被罚禁闭。

    打从关入禁闭室已经过了十天,这个房间狭小压抑得要命,总让他回忆起小时候。

    他又做了那种梦。

    明明,父亲都已经死了。

    明明,那些都是遥远的过去,自己早就搬到了金碧辉煌的皇宫,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一切都与那段日子再无干系,但是究竟为什麽?那个男人还是像鬼魂一样,不依不挠地纠缠自己,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日复一日地清晰。许多夜里,他会忽然惊醒,浑身发抖,反胃呕吐。所幸,每次发恶梦,母亲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将他抱住,轻声安慰他。只要听见母亲的声音,他便能暂时遗忘父亲那张可憎的脸,遗忘老家卧房里发生的可怕的事。

    不过,此时此刻,母亲却没有来到自己身边。

    ——对了……

    戚容想道。

    ——母亲,也已经不在了。

    直到这一瞬,戚容才总算从浑沌的梦境真正地回到现实之中。

    他的母亲,早在多年前便已死去。

    葬礼办於太子生辰那日,尸体埋在了偏殿的墓地,坟头草长了又割,长了又割,唯有青苔除不尽,一日比一日葱翠欲滴。

    ※※※

    七年前,为救仙乐皇后与太子,戚氏夫人在暴乱中受了伤。

    戚容亲眼看到一支长箭从远方射来,贯穿了自己母亲的腹部。

    据说,那批刺客来自於永安,因为宗族与闵家有所矛盾的缘故,才会在国宴上对皇后行刺。那箭矢并未涂毒,造成的伤口虽不至於立即死亡,一箭下去,却也足以损及脏腑。而戚氏自从回宫後,便将自己关在屋里,日日郁郁寡欢,本就是体衰多病,更是受不起这伤。她的状况在短短几日内很快地变糟,每况愈下。食不下咽,高烧不退,成天昏昏噩噩,时醒时睡。这段时间,国主与皇后曾来探视过,戚容更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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