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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坠机 (第1/2页)
1.坠机
1. 得知父亲噩耗时,叶且真在卡纳比区一间酒吧里的跨年跳舞。 DJ把音乐开得震彻云霄,在黑暗的巨大喧哗与卡着鼓点的刹那闪灯里,叶且真喝了个烂醉,穿着挂满亮片的贴身吊带,踩细高跟鞋,摆胯晃头,随跟酒气冲天的人群一起尖声大叫。 倒数十秒,舞池上方砰的一声,漫天彩条金箔撒落,如同上帝命天使替他网开一面,福泽罪人,新的一年就这样大度地降临在了伦敦。 一过十二点,醉醺醺的青年男女纵情吻在一起,魑魅魍魉都现身。 叶且真被挤得想吐,烦躁地推走几张不怀好意的脸,酒醒了些,走回卡座想休息一会儿,忽然看见她的手包里发出光来,似乎还在震动。叶且真的手指因酒精而发着麻,她将沉重的额头抵在皮沙发的靠背上,在包里抓了几下才掏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十三个未接来电,来电人都是她爸爸的秘书林炜。 刚看一眼,林炜又打来了。 叶且真心中莫名发慌,把手机贴在耳畔,醉醺醺地“喂”了一声。 林炜的声音像从天外传来,却又十分清晰,他说叶小姐,又轻轻一顿:“叶先生上午坐直升机回公司时,不幸遇难了,十分钟前……找到了他的遗体。我替你买了回来的最早机票,明早六点……” 叶且真睁大眼睛,眼前摇晃着,张嘴想说什么,手机从手心滑落下来,掉在桌下的地板上。 和她一起来跨年的情侣文文和阿利森帮她披上大衣,架着她走出酒吧。冷夜的寒风混着雪珠吹在她裸露的肩膀上,她浑浑噩噩,走不直路,沿路抱着路灯吐了几场,像犯了癔症似的一惊一乍,把文文和阿利森吓得不轻。 文文帮她接着林炜的电话,带她回去拿了护照和钱包,送她去了机场。 跨年后的机场里人不多,幽魂一般过了安检,叶且真飘飘荡荡地游进休息室,终于回过神来。然而回了神,精神却更差一截,她呆呆坐着,想到“直升机”和“遇难”,想到前几个月父亲来伦敦还陪她逛过街,给她订了一支表,心里觉得不真实,觉得不如自己也死了才好,就不用面对一切,又想:会不会是假的?骗人的?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她的大脑将要爆炸,裹紧大衣到洗漱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丧失了平日里的神气,无神的眼,忽的想起了一个人——温循。温循呢? 温循呢? 平时工作到凌晨,都要通宵替她写作业写论文的温循呢?她继母带来的便宜哥哥呢?怎么通知她的不是温循?叶且真低下头,抓着手机,拨了电话过去,没响两声,突然被挂掉了。她又打过去一次,直接变成忙音。 叶且真头皮发麻,全身像有细密的针刺着,喉咙也仿佛被掐紧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屏——他怎么敢挂她电话?这是她从小使唤到大,像条狗一样伺候她任她捏圆搓扁的,被甩巴掌都一声不敢吭的温循? 她的手颤了起来,打开和温循的聊天界面。 昨晚把替她找完的艺术史资料发给她后,温循明明还给她截图了伦敦未来一周天气,提醒她:【叶小姐,记得多加衣服。】 叶且真语无伦次地发消息:【温循】【为什么不接电话?】【是不是找死啊你】【人呢】,又拨了语音,温循仍然不接。 重击接连不断,叶且真怎么也想不明白,腿都是软的,按着洗手台的大理石歇了会儿,才勉强能出去。 回上海将近十二小时的飞机,叶且真没吃下机餐,只喝了几杯酒,一秒钟都没睡着。她难以置信,控制不住自己,不停地给温循拨网络电话,可对方永远是忙音,给林炜发了几条信息,林炜那边忙,回得也慢,且有些含糊其辞,叫她陡生出一种更为不祥的预感。 下飞机时,叶且真已是双腿浮肿,形容枯槁。她衣服还是夸张的跨年装扮,脚上是文文给她换掉的拖鞋,蓬头垢面地走到出口,看见父亲的司机老张,走过去抬起手挥了挥。 老张吓得几不敢认:“小姐?” 叶且真说嗯,老张想帮她提包,她没给,哑声问:“我爸爸现在在哪?” 老张带着她往外走,声音也低,像怕惊扰她:“遗体实在难以修复,叶循少爷和温太太作主,先火化了。骨灰盒回家,设了灵堂。明天陆陆续续会有人来吊唁,头七下葬,办追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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