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流金之下 (第4/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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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困惑一直到后半夜才解开。

    在当地最好的酒店下榻时他仍然和钻石住一间，豪华套间有两面玻璃落地窗，砂金以为钻石想让他跪在这里挨cao，但似乎不是。男人坐在正对窗户的沙发上，让他也坐下，然后他们一起等待到了凌晨两点。

    最初是远方夜空的边缘泛起白光，砂金还以为这里的日出这么早，但很快发现不是，那是一颗恒星在逼近这颗星球，由于体积之间相差了几万倍，即使实际距离上仍有许多光年，恒星自身的光芒也足以把整个夜空都照亮。

    砂金紧绷了起来，手指扣紧沙发边缘。

    接着是rou眼本不可见的恒星风暴，在这个距离上，组成恒星核心的那团气体产生的大量粒子都会吹到这颗星球上，周564的文明等级不高，这里还在使用电磁作为能源，恒星风暴会对这里的产能设施造成严重破坏。

    砂金告诫自己冷静，他应该睁大双眼，看这一切。

    再之后的事情他在今夜是看不到的，也许周564的大气层也会被蚀出无数空洞，宇宙射线直接照射地面，能源瘫痪土地恶化，政权倾覆人民暴乱，也许这个简简单单的文明就会因为今晚的这场风暴而就此毁灭。

    毕竟一颗星球，其实也不比一个人坚强多少。

    正如他的故乡和他，茨冈尼亚几乎已名存实亡，空余名字、历史、和它诞育又送走的游子们在宇宙中飘荡。砂金最后一次从茨冈尼亚离开后，它在一次恒星风暴中灭亡了，而他却还在这里，见证另一场也许相似的命运。

    他不知道钻石带他看这个是为了什么。

    天空越来越白，两颗星体之间距离的拉近带来引力骤增，再接近下去的话，周564可能会就此被吞噬。

    砂金盯着那几乎灼目的白光，正在此时，维里塔斯·拉帝奥的影子忽然闪过脑海。

    数年前的学府星上，彼时拉帝奥还未拥有「真理医生」这个名号，却已经用真理医治了一名病人。

    砂金在那次公办的一个夜晚也碰到了恒星风暴，甚至有两颗游离天体差一点就撞上学府星。

    他那个时候的应激反应严重许多，全身僵直无法动作，童年时无数次见到的景象再度出现，天空仿佛被撕裂，大地仿佛要化为尘埃，茨冈尼亚人只会责备自己，他们说我们有罪，理应承受诅咒，肮脏的血脉终有一日要被天上的大星泯灭。

    但这里不是第一真理大学吗，这里不是有着全星系最聪慧卓越的头脑，这里不都是带着赐福和期待而降生的人们吗？

    拉帝奥发现了他的异样，起初他以为砂金发作了什么疾病，但随后发现了问题所在。拉帝奥嗤笑一声，他解释了这是一种宇宙自然现象，成因、可能影响、种类，以及分布区域和发生频率。“在这里大概每十几年会有一次，风暴带来的丰富粒子是绝佳的研究基材。”

    钻石的声音将砂金的视线从窗口拉回，“恒星风暴将在1.5个宇宙时后结束。看过了就可以了，睡觉。”

    砂金回头看向上司，他忽然问，“钻石先生，谢谢。我今晚可以在沙发上睡吗？我想继续看一会儿。”

    钻石留他独自站在窗前，砂金躺上沙发，扯过毯子裹住了自己。

    恒星星冕喷发出的离子云让星空黯然失色，庞大的混沌七零八落又光彩迷离，璨若流金。

    砂金看着这一切，胸中同时回响着古老土地上矇昧的忏祷，和科学殿堂下祛魅的普教，他头一次，从灾难中看到了美丽。

    他在裹紧的毯子下亲吻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活着很好，我现在很好。

    回去后可以申请十天的休假，接着是公司周年，之后呢，下一个任务、下一次出差不知道是在哪边……

    庇尔波因特的时钟即将轮入夏季，他刚好错过了星球上的春天。

    但愿下一个目的地，能看到许多许多的花开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