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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差在清晨的鸟鸣中醒来,窗外煦日透进来照得屋里暖洋洋的,近来连着几日梅雨终于见晴,夫差决定起身去外面走走。 晨间的空气凝着朝露的清新,不闷热又不潮湿,是南方少有的爽朗的夏日,他顺着晨曦微露走到院子的池塘边坐下看起游鱼,难得觉得它们能自在嬉戏也是福气,互听不远处“扑通”一声,似是什么东西落水了,再抬头望去,看见吴友从河边绿植中抬起头来。 “啊!父王……”他怯怯地站在池塘边,水不过及他膝盖而已,被他一搅浑,那处鱼儿全到夫差这处来了。夫差今日心情极佳,自然不恼他玩得不像样子,反而招招手叫他过来,吴友见父亲脸上带着笑意,也不哭丧着脸了,更不顾自己一身湿漉,大步跑来扑进夫差怀里。 “做什么搞得这么狼狈?” 吴友小声地说着:“儿方才看见池边小植上趴着一只蝉,悠闲自在的,不知身后枝条上有一只螳螂想吃掉它,螳螂一心盯着蝉,却不知身后树阴中又有一只黄雀也想吃了它,而黄雀一心盯着螳螂,也不知儿在后面手拉弹弓……”吴友说着比划比划手里的弹弓,亮在夫差面前,“只是儿还没来得及打出去呢,就失足跌入了水中……”他的小嘴撅了起来。 夫差抹了下他的鼻子,笑着道连这点防患意识都没有,可没人比你更傻了。 吴友的眼睛忽然抬起来。 “父王既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将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夫差在阵阵鸟鸣中惊醒,窗外枯黄的太阳悬挂在苍白惨淡的空中,似也照不亮任何,像是知道自己确实毫无用处,很快躲到黑云背后,天是真的阴沉了。夫差忽地感觉反胃,捂嘴干咳了几声,却觉下身淌出温热黏腻感来,他迟疑着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腿间,又是一阵恶寒。 遥想当年姑苏台,纵使美酒美人一齐都不见勾践动摇神色半分,夫差还曾敬佩过他的毅力,谁承想竟全是些糊弄人的把戏,而现在这些又全部报复在了夫差身上。 窗外昏黑得看不出时辰,夫差料想或许刚过清晨,然而屋内竟只有他一人,他虽憎恶勾践,却无法否认他有常人不能及的毅力,还有从容,昨日捆在他身上的绳索早被解去,即便只留下些勒得深了的红痕,束缚似乎还在那,让夫差不敢逃。 他用被褥盖住自己的下半身,只露出一只脚踝来,那里已经淤紫了大片,昨夜受勾践一手所梏,现在稍稍转动都觉刺痛,罔谈逃,走路都成困难,一股子悔恨登时冲上头顶,他当年就该挑断了勾践的手脚筋再把他悬在房梁上。 夫差抬起自己的手,却不争气地颤抖不止,他极力用另一只手按住,最后竟整个身子都压抑不住地哆嗦,他真能杀得了勾践吗,他这双手白净得很,只是被溅了满身血,到这时还能灼他个措手不及。 他本是不得志的公子,伍子胥给予他第一份认可,那份连他父亲都不曾留给他的东西,他明明已经珍藏了那么多年,为何偏偏没有留到最后,还要对方剖开了真心血rou模糊地进献给他。 相国……他想见相国……明明梦魇里那悬于东门的眼无时无刻不注视他,为何现在脑海里却一片白茫。姑苏极少下雪,他第一次问起何为雪一样的白时,阖闾笑了两声,只说你看伍大夫肩上。 他自小害怕伍子胥,一是他总皱着眉,看起来不易亲近,二是当他不皱眉时,就是挣红了脸和父亲在堂上据理力争时,每当这时,就是要生民流血,万家悲恸之时,只不过是那时候的夫差还不知,有些东西注定只能用血rou堆积起来。 听到阖闾的声音伍子胥转过头来,他又笑道:“子胥,夫差说你还没抱过他,他有些不乐意了。”那白色的眉头闻言微微一抬,反观夫差通红了脸往阖闾身后躲,还一个劲地嘀咕才没有,父王乱说什么! “公子,王上所言属实吗?”伍子胥在他面前蹲下身,夫差隐隐感觉宫中见了雪,弄得他鼻头痒痒的,他这才发觉,伍子胥虽头发花白,样貌却还年轻,他身上甚至还隐隐约约有着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