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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信 (第2/2页)

决冲突的方法很简单,干一架就完了。

    口舌挑衅,推搡撕扯,互相扑倒摔打,再被管事拉开各自教训。

    浑身脏乱的姬发回到了营帐,直到更衣的时候才发现,他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刚收到的家信给弄丢了。

    他沿路去校场找了好久却一无所获,只能郁闷的跑去了营地外土坡上的那颗大树下散心。

    未经人心险恶的少年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他的失物正摊开在的崇应彪的营帐里。

    姜黄色的布帛上,字如其人,清隽秀逸,笔意萧散。

    卑劣的窃贼轻轻的摩挲着那些字,笼罩在橘色灯光下的眉眼都散去了不驯和冷厉,慢慢染上乖顺与柔软。

    那家书上的字崇应彪并不全认得,有些是西岐特有的文字,与新习得的殷文并不相通,可这并不耽误他断断续续的猜出其中的意思。

    他一遍又一遍的看那封与自己无关的家书,逐字逐句拼凑出有关伯邑考的一切,好像是不知疲倦一样。

    直到灯油都燃尽了,他才恋恋不舍的叠好那帛布,小心的压在了枕头位置的被褥下面。

    他躺下身心满意足的勾起唇角,好像枕头下面藏了一个麦香味的甜梦,那梦中住着一个南风一样温柔的人。

    月余之后,姬发又收到了家信,开心之余他更加妥善小心的保管。好在除了第一次,后续的所有家信都没有出什么岔子,被他看完之后好好的存放在了营帐的箱子里。

    离家千里的少年闲暇之时就拿出来看看,兄长就在耳边温言训话一般,慰藉自己思乡的心。

    “还记得上次送你去朝歌的路上在雍城求得的古琴吗?父亲给他取名“鸣岐”。我给它又加了一弦,可这世上的琴谱都是五弦,我以为父亲会规训我,他却说只要觉得正确的事就要大胆去做,还给这根弦取名“文弦”。弟弟,即使远在朝歌,也不要忘记父亲之前对你的教诲。”

    “二夫人生了一子,取名叫旦,很可爱,父亲抱着他很开心,可是想起你不在身边又很失落。弟弟,我也很想念你。”

    “西岐的麦子已经快黄了,父亲占卜今年收麦的季节会风调雨顺,他带着我一起去供祭了天神。弟弟,希望你那里也风调雨顺,一切顺心。”

    “快到就要年底岁贡了,二夫人帮你和崇应彪准备了明年的衣裳,是我亲自挑选的布料,只是不知道你们最近长高了多少。我很感激二夫人,父亲总带着我忙于政事,你又去了朝歌,是她一直支撑着这个家。弟弟,穿上这些衣服的时候,不要忘记了你的家一直在西岐等你。”

    ...

    只不过,或许是姬发天性粗放,也或许是最近的注意力放在了新朋友殷郊的身上,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珍藏的家书其实一直都是赝品。

    自从第一封家信之后,崇应彪就斥巨资贿赂了送信的驿员。只要收到了西岐的信,他都能第一时间拿到,他甚至一遍一遍的模仿伯邑考的字迹,在集中发信的日子之前放回去一卷几乎一模一样的帛书。

    偷窃、贿赂、以假乱真的掉包,崇应彪并不觉得自己的手段有什么卑鄙,他只是想拿到对姬发来说没有这么重要,而对自己来说无比珍贵的东西罢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床铺底下压着那些亲笔信,连噩梦都莫名奇妙的变少了。

    梦里取而代之的是西岐延绵无尽的麦浪,是无垠旷野间飒踏如流星的雪龙驹,是那人在绚烂夕阳下抚琴时披着光的剪影。

    可渐渐地,贪心的人仍是不知满足,他也想让伯邑考也知道他的消息。

    那怕能占据他心里多一点点呢,崇应彪一边唾弃自己的不堪,一边又忍不住遐想。

    只可惜姬发的回信总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蠢话,除了他自己的琐事,只会时不时的提起殷郊。

    于是他同样截留姬发的回信,模仿着他的笔迹,总在他的书信里加上一句有关自己的消息,“崇应彪”这三个字也开始出现在了姬发寄回西岐的帛书之上。

    崇应彪已经长的比我高了。

    崇应彪在新质子们的剑术比试里拿了第一名。

    崇应彪说谢谢兄长还惦记着他,帮他置办明年的衣物。

    ......

    一次次的通信,就像是麻痹痛苦的药,帮助病入膏肓又支离破碎的一颗心支撑到下次与伯邑考见面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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