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第二十一章【结婚】 (第2/3页)
。 自从孟蝶祎跟孟芝贻决定留在北京的京戏团,连续三年,每逢临近年关,何思君与谭竺生都要随姐妹二人跑一趟上海看望孟先生和孟夫人。第三年的除夕夜,孟家二老同意了孟芝贻嫁给谭竺生,年后就领证办婚礼,北京办一场,回上海再办一场,何思君的提亲则又一次落了空。也是这一年,母亲陈氏再也站不起来了。 抄家那天何思君刚好不在,他被孟芝贻约去了陶然亭公园。近来两年,但凡逮着个机会,她都会找借口单独约他出去。他们的第一次结合并不快乐,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看着何思君脸上总是一副麻木僵硬的苦相,孟芝贻心里也有点愧疚与难过。于是她就想方设法讨他开心。不唱戏的时候,他就喜欢拉琴,有次团里琴师临时请假没人替,他自告奋勇救了场。一场戏下来,团里的人都说看不出来他还有这两把刷子,琴拉得不比专业的差。谭竺生跟她说:“思君他拉《二泉映月》最好听。”她便费劲心思寻来一把上好的二胡送他,这把琴拿檀木做琴杆,取大鳞蟒皮为琴皮。那把二胡拿在手里,她在他脸上寻到了一丝惊喜之色,她央求他拉一首《二泉映月》,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们躲在陶然亭公园东南方的一片银杏林里,如泣如诉的琴声在金色的大地上安静地流淌,曲调由高转低,渐行渐远。收起琴弓,孟芝贻贴了过来,何思君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垂下眼帘,轻声说:“谢谢你的琴,我很喜欢。”她再一次贴过来,他没有躲,他闭上眼顺从地与她亲吻。她的手滑到他腰间,他身子僵了一下,随后翻身压过来,这是他们性事中他少有的主动。何思君回到家,天早就黑了,他家的门大敞着,门前的地上有一个被砸碎的花盆,土洒了一地。花盆里原本种着一株君子兰,母亲日日浇水施肥,爱惜得很,如今被人踩得稀烂,狰狞扭曲地躺在地上。父亲告诉他,来不及藏好的东西都被毁了,家里差不多被砸光了。孟芝贻送他的那把胡琴却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这场灾。 入冬后,孟芝贻与谭竺生结婚了。婚礼前一晚,谭竺生拉着何思君喝了很多酒,他说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先一步结婚,他说哪怕是在六年前,他的家境也远远比不上何思君。谁知革命浪潮一来,谭家咸鱼翻身,父亲做了生产队里的队长,全村的知青见了他都要喊一声“谭叔”,母亲则当上了队里的妇女主任,每天走街串巷号召村里的女同志们要响应国家号召,结扎上环,计划生育。 婚礼当天谭竺生喝了更多的酒,他喝得酩酊大醉。深夜宾客散去后,他已然不省人事,是何思君与孟芝贻一起把他扶回了卧室里。孟芝贻为谭竺生脱了鞋和外衣,盖好了被子,何思君正要回房间去陪孟蝶祎,却被她叫住了。 “何思君。” 关上门,晚风吹过,门上的“囍”字红纸被吹得沙沙作响。孟芝贻拽着何思君来到了后院,这里堆满了一座座小山似的玉米秸秆,角落里还围着一圈猪圈,隐隐可以闻见淡淡的臭味。她轻车熟路地钻进他怀里向他索吻,他不耐烦地推开她,向后退了一步,低声说:“今天是你和竺生大喜的日子,别闹了。”话音未落,他转头就走。“如果我偏要闹呢?”她却在他背后轻飘飘地说:“伯父这两三年写了不少戏本吧,有多少是能上得了台面的?如果伯父再出点什么意外,谁来照顾伯母呢?”脚下一个不稳,她被他掐着脸按在秸秆堆上。夜色中,月光下,她见他眼里闪着水光,她的口红则被他掐得花了半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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